2019-08-22 10:04:21 第一财经 　 作者： 林春挺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位于广东佛山南海的总投资120亿元的“长江氢动力(佛山)研发中心及整车生产项目”(下称“长江项目”)，将在2019年实现投产。

然而，第一财经1℃记者近日探访发现，总占地1000多亩的长江项目现场，除了数辆推土机、一辆打桩机外和几间简易房外，厂房等基础设施仍未开建。

长江项目投资主体为杭州长江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下称“长江汽车”)。有知情者向1℃记者透露，长江汽车的部分高管，为了该项目，现在到处筹钱。

诸多受访者表示，氢能与燃料电池产业刚刚起步，补贴诱人，但一窝蜂跟进和大干快上，可能重蹈电动汽车的覆辙。

没钱了

进入长江项目所在地，一座临时搭起的方形简易大门上写着“南海丹灶新能源产业厂房建设项目”的大字。这里将是长江项目未来的生产车间。

“土地平整工程刚刚做完。”负责长江项目场地平整工程的项目经理姚亚平对1℃记者说。

根据长江汽车母公司五龙电动车(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五龙电动车”，00729.HK)官网，长江项目将在2019年底前竣工投产。但目前看来，“已经不可能按计划投产了。”参与投资长江项目的张玉(化名)在接受1℃记者采访时说。

长江项目进军佛山时曾轰动一时。

按规划，长江项目分两期建设，生产包括纯电动和氢燃料电池客车、专用车、物流车、乘用车等车型，年产量16万辆，建成投产后总产值将达400亿元。其中，第一期项目将生产6万辆。

但谈及目前的情况，张玉和南海区政府等相关知情者均向1℃记者表示，长江汽车现在非常困难，主要是资金问题。他们还透露，由于资金不到位，长江汽车的氢能技术团队也到了解散的境地。

有消息显示，今年7月，长江汽车投资的贵州长江汽车有限公司(下称“贵州长江汽车”)开始拖欠员工工资。

1℃记者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查询发现，由长江汽车投资的长江广东佛山研发中心、成都长江汽车、重庆长江汽车等多家公司的员工留言被拖欠工资的问题。

此外，长江汽车还因为拖欠货款遭到供应商起诉。1℃记者查询发现，2019年长江汽车作为被告人的案件达数十起。其中部分是拖欠零部件供应商货款的合同纠纷，这些零部件包括模具、汽车内饰、金属材料、车载空调等，拖欠的金额最高的有数百万元。

司法材料显示，今年以来，长江汽车被杭州市余杭区法院和杭州铁路运输法院超过20次列为被执行人。

长江汽车的困境与目前汽车行业有关。今年以来，汽车市场持续下滑。据不完全统计，截至7月末，有超过60家车企陆续披露了2019年上半年的业绩预告。其中，近30%的车企预估上半年将出现亏损，超过40%的车企预估今年上半年业绩会下降。

与此同时，国家对新能源电动汽车的补贴也在不断调整，补贴额度每况日下，获得补贴的门槛也越来越高。“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长江汽车。”上述长江汽车知情者说。

五龙电动车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长江汽车董事长曹忠在2018年致股东的信中也印证了这种说法。他在信中说：“补贴退坡;补贴标准收紧;领取补贴的时间大幅长于预期导致现金流紧缩……因为规定要求电动车在行驶2万公里以后才能获得补贴。”他说这些原因造成公司“表现疲软”。

长江汽车是一家致力于新能源电动汽车研发、制造和销售的公司，总部位于杭州，整车年产能达10万辆，产品系列涵盖乘用车、客车、物流车、卡车等多平台。该公司前身是在1996年挂牌的杭州长江客车有限公司，2013年由五龙电动车重组为长江汽车。

五龙电动车一度得到“超人”李嘉诚的青睐。自2010年以来，李嘉诚多次增持五龙电动车股份，并在2015年持股比例一度高达8%。在李嘉诚“加持”期间，五龙电动车前后投资建立贵州长江生产基地，并在多地建厂、投资，押注电动车产业。2009年初到2010年年初，五龙电动车的股价翻了67倍，股价达到历史的最高峰。

即便如此，从2011年到2018年五龙电动车还是连续亏损。其中，2018年就亏损了30亿港元。截至目前，其股价已跌至0.015港币(其股价最高时达2.7港币)，市值不到1600万。李嘉诚也开始陆续减持五龙电动车的股权。如今，李嘉诚已不在五龙电动车前十大股东名单当中。

大干快上

作为一家纵向整合的纯电动车制造企业，五龙电动车的遭遇与长江汽车一样。在上述2018年致股东的信中，曹忠说：“随着电动车补贴政策的收紧以及银行收紧现金政策，五龙电动车将会把焦点转向专注B2B电动商用车为主要业务……不再追求纵向一体化模式”。

然而，就在2018年，曹忠把长江汽车带进了佛山，正式进军氢能与燃料电池行业。他当时曾向媒体宣称：“如果我们的氢堆项目落地，可能是中国氢燃料电池规模化生产走在前面的。”

与电动汽车的补贴不断下坡不同，高补贴正成为氢燃料电池车商业化的重要推手。根据国家新能源汽车购车补贴政策，氢燃料电池汽车的补贴到2020年前不退坡。

上述受访者向1℃记者分析称，在电动汽车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五龙电动车想通过长江汽车在氢能与燃料电池行业另谋出路。“但他们跑得太快了，除了广东，还在贵州、云南、四川、四川等地到处布局，这为它今天的处境埋下了隐患。”一位受访者说。

在2018年的一次相关论坛上，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明高提出这样的警告：要防止氢燃料电池车重蹈以前刚出纯电动汽车的覆辙。

此前电动汽车的“骗补”现象令人触目惊心。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新能源汽车与财税政策研究室工程师刘金周曾表示：“如企业虚假生产、注册登记、申请补贴，产品不符合一致性要求，车辆实际运行和使用率较低，商业模式创新也存在鱼目混珠等问题，影响了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健康发展。”

谈及长江项目的现状时，南海区政府一位官员对1℃记者表示，项目“正在推进”中。

长江汽车副董事长苗振国曾在年初向1℃记者表示，进军氢能与燃料电池行业“初期可能赚不到钱，也不能想着赚快钱”。他认为，氢燃料电池汽车的发展，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

“一旦资金不到位，(长江项目)可能就会黄。”上述长江汽车知情者说，“现在盲目进入氢能与燃料电池行业的企业太多了，未来估计得死一批。”

国家气候战略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李俊峰认为，中国大规模发展燃料电池汽车，尚未经过严格的科学论证，产业链更不完备，需要认真准备，厚积薄发，而不是大干快上。